单车情缘（文/马士红）

    单车情缘

文/马士红

上高一那年，我拥有了第一辆自行车。那辆自行车不是专门为我买的，它已经在我家服役好几年了，之前是姐姐在使用。由于姐姐很爱惜它，所以到我手里时，这辆自行车依然像新的一样，我对它特别满意，视若珍宝。对了，忘了介绍，它是“飞鸽”牌的。

等待高中开学的那个暑假似乎特别漫长，那辆自行车被闲得无聊的我擦拭过多次，光亮如新，在阳光下，每根车辐条都闪闪发光。车把上是我央求姐姐用钩针新钩的车把套，车座上罩着娘新做的座套，前面大梁上的车褡裢也是娘新做的，是用剪成三角形的碎布头拼起来的，五颜六色，漂亮极了！自行车被装饰一新，像一个待嫁的新娘子。我多么希望赶快骑上它去上学啊！

一天下午，几个初中同学约我去镇上的照相馆照相，我终于能骑上自行车去兜风了！我们几个女生平时关系特别好，可惜，只有我一个人考上了高中。大家以后不能朝夕相处了，想想就难过。在镇上照完相，我们逛了逛镇上的书店，买了几本书，就往家返。一路上，我们有说有笑，开心极了，热闹极了，就像一窝刚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。后来，不知道谁领头唱起了歌。我们把自己会唱的歌都唱了一遍，还觉得不过瘾，再唱第二遍。到我们村的村口时，已经暮色四合了。突然，大家停止了说笑和歌唱。邻村的淑娥突然叹口气说：“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，真希望夜晚没有来临，真希望我们就这样永远骑下去、唱下去！”一向不善言辞的她居然说出这样有感情、带排比修辞的话，令我们大为惊讶！惊讶之余，心有戚戚焉！小小年纪的我们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忧伤和离别的滋味。是啊，暑假结束，我们就各奔东西了，虽然我们住的村子相距不过几里地，但是再见面估计要到春节了。我们停下自行车，围拢在一起，说了一番相互鼓励和安慰的话，就挥手道别了。她们骑上自行车分别向各自村庄的方向驶去，我和同村的小玲呆呆地站了很久，目送她们渐渐远去，然后默默回家去。

高中开学的那天终于来到了。一大早，母亲就做好了早饭。我和父亲匆匆吃完，立刻出发。父亲骑的自行车是一辆大“金鹿”，车后架上驮着我的被褥。我的自行车车把上挂了两个包，一个包里装的是换洗的衣服，另一个包里装的是文具、书籍、本子之类的学习用品。我们村距离我上学的高中大约有二十多里地，距离不算远，但是路况很差，基本都是土路，而且坑坑洼洼、凹凸不平，颠簸的厉害。由于我骑车的速度快了点儿，有几次差点儿被震得松开手，从自行车上摔下来。父亲一直骑行在我的前面，为我探路，并嘱咐我沿着他走过的路线走。印象中父亲好像并没有对我说一些激励的话语。望着父亲开始有些发白的头发和瘦削的背影，我在心里暗暗发誓：一定好好读书，考上大学，让父母在村里人面前扬眉吐气！

我们当时的高中，无论老师还是学生，都比现在轻松得多。每周五下午上完课，我们就放假，周日下午返校上晚自习，几乎整整两天的休息时间。每到周五的中午，想到下午就要回家了，同学们都激动得睡不着觉。睡不着觉总要找点儿事儿做，我们集体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自行车从宿舍里推出来，然后擦车子。自行车，无论新旧，它的主人都敝帚自珍，拿一块旧布或旧毛巾反复擦拭。想想那场面，壮观得很：在宿舍前面的空场子上，一人面前一辆自行车，大家或蹲或弯腰，小心仔细，一丝不苟，每一处污垢都不放过，像是面对一件价值万贯的宝贝。大家说说笑笑擦完自行车，然后去宿舍旁边的体育老师家借来打气筒，相互帮忙给自行车打足气，万事俱备，就等放学了。

在当时那个年代，学校对学生管理不是很严格，不过我们还是相当自觉的，很少有迟到、早退或者随便请假的行为。记得有一个周六下起了大雪，周日，雪停了，但是路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。吃过中午饭，父亲扛着我的自行车把我送到村口，就回去了。我等来邻村的小伙伴桂枝，两人一商量，决定转道！平时走的土路高低不平，坑坑洼洼的地方被积雪盖住了，根本看不出来，很容易摔倒在地。转道的话，大约多走二十里路，但是一路都是沥青铺就的路，比较平坦，比较好走。

骑行在沥青路上，我们发现，这条路除了远之外，还有一个弊端：由于经过的人和车辆比较多，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踩实压平了，大多数路段已经成了光滑的冰面，特别容易打滑。我们俩小心翼翼、战战兢兢、提心吊胆，但还是先后摔倒了。奇怪的是，摔倒在地的我们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疼痛，看到彼此趴在地上狼狈的样子，我们反而大笑起来。大笑过后，我急忙爬起来，去捡拾掉在地上的东西。我那次从家里带了一个暖水瓶，暖水瓶装在一个布袋子里，原本挂在车把上，现在它被远远地甩了出去。我担心暖水瓶摔碎了，心提到了嗓口眼儿。把暖水瓶捡起来，仔细查看一番，竟然完好无损！我又高兴地笑起来！天黑之前，我们终于到达了学校。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姐妹们七嘴八舌地争着讲述一路上的千难万险，不断引发一阵阵的感慨与欢笑。随后，我们又不约而同地拿起旧布或旧毛巾，开始擦拭心爱的自行车。想着它跟随自己一路风雪、一路颠簸、一路坎坷，我的心头竟有了生死与共、相依为命的感觉，对它更加爱惜了。

参加工作后，我打算买一辆轻便的坤车，但我不想再伸手向父母要钱了。为了省钱，那段时间我吃住在姐姐家，上班也是骑着姐姐的自行车。终于盼到发工资的那天了，我清楚记得，我领了390元（一个半月的工资）。拿着十元一张的厚厚一叠钞票，我立刻去了棣新一路的一家自行车店。我选中了一辆红色的自行车，名字是“英克莱”，大概是花了320元。新自行车又小巧又漂亮，骑上去又轻便又拉风。

刚买上自行车的那个周末，我和弟弟相约骑自行车回老家（弟弟当时在县城技工学校读书，他骑的就是我上高中时用过的那辆“飞鸽”自行车。不过，我已经主动向弟弟承诺，等我再发几个月的工资，我就给他买一辆新自行车）。县城距离我们村子大约80里地，我和弟弟一路说说笑笑，累了就停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儿，吃点儿水果。大约用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，我们终于到家了！母亲忙着为我们做饭去了，父亲围着我的自行车转了几圈，按按车铃，拍拍车座，称赞说：“现在的自行车确实好看！”我听了，心里美滋滋的！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买的自行车啊！那辆红色的、崭新的自行车在种满绿色蔬菜的农家小院里，在农具和家禽中间，就像一个骄傲的小公主！

“英克莱”自行车陪伴了我大约三四年的时间就被淘汰了。我起初很不理解，父亲当初买的自行车骑行十多年都不坏，为什么我买的自行车那么容易坏呢？后来，我又买过很多辆自行车，蓝色的、紫色的、深红色的、灰色的，名字我大都不记得了，只记得其中一辆叫做“七匹狼”。当时卖自行车的老板指天发誓说，“七匹狼”质量特别好，骑行十年都不会坏，但好像没过三四年，它也坏掉了。蓝色的自行车后面安装了一个儿童座椅，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，我和爱人就用这辆自行车来回接送他。去幼儿园接送儿子的路上，是一段快乐的亲子时光。儿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搂着我的腰，奶声奶气地给我唱他刚学的儿歌，或者给我讲他刚听来的故事，也有时候，我教他背诵唐诗或者英语单词。因为承载了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，这辆自行车坏了也没有被卖掉，一直被存放在储藏室，后来搬家的时候才处理掉。

儿子上小学后，我买了一辆“富士达”牌的电动自行车，样子类似早些年的“小木兰”（一种女士小型摩托车），车身是黄色的，靠近轮胎和踏板的地方是黑色的。电动车又快又稳，大风天骑上它也不用担心顶风骑不动，自行车被完全比下去了。再后来，家里买了汽车，自行车彻底退出了我家的历史舞台。

今年春节刚过，我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，我要买一辆红色的折叠式自行车，周末或晚上没自习课的时候，就骑着它到处转转，权当锻炼身体了。还没等我付诸行动呢，好像一夜之间，共享单车出现了。蓝色的哈罗单车几乎随处可见，每个月只需要支付9.9元就能随便骑行，太方便了！偶尔的闲暇时光里，我和爱人骑着单车，去超市购物，去公园健身，一时间，我们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青葱岁月。人潮涌动的大街上，蓝色的共享单车是一道亮丽的风景。我们俩，一人一辆单车，跻身于滚滚红尘中，一路相伴前行……

作者简介

马士红，山东无棣人，高中英语教师，文学爱好者。曾经在《山东文学》《渤海》《鲁北晚报》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过诗歌、散文。

编辑/北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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